这次来巴黎，适逢艾什诺兹作品集前10卷出版，于是带了五套样书打算亲自交给午夜出版社。
五套书共50本，占用了箱子的大部分空间，如果就这么从诘苍家拉过去，回来时就得带个空箱子，极为不便。于是，我考虑在去艾什诺兹家时先给他带去一套，这样的话，回头再去午夜出版社就轻松许多了。
从艾什诺兹家回来已是下午三点多，已经超过了约定的跟午夜出版社秘书见面的时间（伊莱娜说她不在），于是赶紧拎起两袋书跟蒙田一起去坐地铁。出发前，我头脑里想了一个既简单又有效果的行动：把这10本书搁在午夜出版社的橱窗前拍个照片。
我经常带书到午夜，没有一次想到过要这么做，为什么今天想到了呢？这多亏了每天要写的急就章，多亏了我必须为急就章准备足够的图片，这些书一旦离开我，在我回国之前就不可能形成一个图像，一个经我安排画面的图像，于是我打算先拍下它们再带去午夜。
拍书影自然是要有所讲究才好，除了把它们堆在一起，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占领”午夜出版社橱窗的想法就是这样来到的，它有点像做一个行为，却比在天安门前撩裙子那样的“行为艺术”要容易实施，除非是刚好橱窗里面有一个职员的影子，看到有异常情况变成真人出来询问或阻止。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概率是非常低的。这是书的橱窗，不是红灯区的真人陈列柜。
这实在不算件什么事，却还是让我觉得有点意思。我们到达午夜所在的贝尔纳-帕里西街的时候，窄小的街巷还停着一辆货车在卸货，不过看上去不像是为了午夜，而是替对面的某个公司服务。我和蒙田就是在这种装卸的固有声音和闯进巷子又不得不退出去的汽车画面中把10本书一本本摆上橱窗的。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我们获得的画面具有某种欺骗性，就好像是跟午夜商量过的。只有细心的读者才会发现，这些书不像画面上显得更模糊的那些书是摆在橱窗里面，它们之所以更清晰是因为它们处于橱窗的外面。这个里外决定着某些权力，就像当年我提出在中文版上印一个午夜的标志遭到兰东拒绝一样，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却神圣不可侵犯。
陈侗（年三月7日写于巴黎）
博尔赫斯书店
长按或扫描